骷茧

快坚持不下去了

想爬墙

 

44AD

——1AD☭45AD

小孩子总喜欢把自己身边发生的事与最亲近的朋友分享。也许是因为王耀从小就不擅长交际，也没什么交心的朋友，所以他的心智很大程度还停留在少年的年龄段上。

 

周末刚配了副眼镜，不管是抱怨也好新奇也好，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和好朋友交流一下。

 

但奇怪的是，伊万整个周末都没有回复王耀的信息，电话也打不通。这让孩子有些小失望，不过他猜测对方大概要陪自己的妹妹，没空关注信息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怜身为妹控的王耀还没有意识到这世上有个可称之为兄控的物种，而当这一物种又混合了病娇的血统时，那将会成为多么可怕的存在。

 

周一早上王耀到达平时和伊万会合的车站等了十分钟后却没有看到人，这样的情况自他们约定以来就没有发生过。王耀有些担心，他尝试着又一次拨通了伊万的电话，却是关机状态。

 

王耀又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去学校，发短信和伊万说了一声。

 

到达教室时他旁边的座位还空着。王耀像往常一样把作业拿出来准备交给组长，却无一例外地被不同的人连借带抢地分掉了。学霸早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只可有可无地嘱咐他们抄完后帮他交掉。

 

“一定一定，都老客户了不是……哎王学霸你竟然戴眼镜了？不错不错更符合学霸的身份了！”其中一位男生注意到了王耀的变化，一嗓子引来了众多同学的围观。王耀有点不自在地推了一下镜框，他不习惯成为焦点。

 

而伊万则是踩着早课预备铃进的教室，身后跟着上第一节课的班主任，还有一位紧贴着他的女生，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

 

见到这幅情景，全班同学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教室里很快就安静不下来了。

 

“那女生不是周末在校门口造成堵塞的那些人之一啊？”后面的女生八卦起来。

“对对对，那冷艳的面孔我肯定不会认错！”

“她和伊万是什么关系啊？怎么那么亲密？该不会是发小吧？”

 

班主任走上讲台“哐哐”砸了两下讲桌，教室里这才教练安静下来。

 

“这位女生要来我们班旁听几天。”班主任似乎比往常更加严肃了，大致解释了一下。

 

在班主任说话的过程中伊万和他妹妹就在讲台边上站着，更像是被拽着不敢走，嘴唇抿得紧紧地，目不斜视地盯着教室后方的黑板报，脸上也没多少血色，王耀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病了，没仔细听老师讲了什么。

 

班主任讲完后让伊万带着女生去找座位，伊万没敢动，反倒是女生在教室里环视了一圈，干脆地无视了最后一排的空座位，最后将视线停在了教室里唯一一位旁边没有人的同学身上，拉着哥哥的手臂往那边走了过去。

 

王耀眼睁睁看着那对兄妹手挽手走到自己座位旁边。女孩平静地注视着他，眼底有着淡淡的傲气。男生却显得不知所措，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晃来晃去，看到王耀的眼镜时有些惊讶，几次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班主任都没说话，都把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王耀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他看了一眼伊万灰白的脸色，也不想让好友难堪，于是他很快收拾了自己的文具，抱着书包跑去了教室最后一排。

 

还好周末刚配了眼镜。王耀庆幸地想，顺便小小地感谢了一下他哥。

 

等他们都坐好，班主任才开始讲课，同学们也难得处于极度配合的状态，安安静静地听讲，一个交头接耳的都没有。

 

这一天对王耀而言除了换了座位又丢了同桌外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光这一点就够让他低落的了。他有几次上课走神去看前面伊万的后脑勺，发现女孩一直靠在哥哥身上，而伊万一直正坐着一动不动，感觉他整个后背都是僵硬的。

 

女孩的相貌实在太引人注目了，一班又来了个俄国妹子的消息一下就散播了出去，再次成为全校师生的关注焦点。

 

“这也太霸道了吧？真不愧战斗民族啊。”

“……说实话我不是很喜欢这样。话说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太好奇他们是什么关系了！这么看来伊万家真的有钱有权有势啊！你说我现在去抱大腿还来得及吗？”

“我觉得你在碰到金主大腿前就会被妹子踢出去。我敢肯定她战斗力要比伊万高！”

 

专注完成第一节课后作业的王耀没注意到前面同学在讨论什么，直到她们回头过来抽走了他手里的笔。

 

“嗨！学霸，你坐这儿看得清吗？你该不会未仆先知知道今天会被赶走吧？”女生见成功转移了王耀的注意力，这才把笔放回他的书本上。

 

“没关系，我看得见。”王耀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怎么用看黑板。”

 

前面几位一同发出了嘘声，都有点羡慕嫉妒。

 

“那你知不知道伊万旁边那妹子是谁啊？他们什么关系？会不会是童养媳啊？他们那儿有这样的习俗不？”另一位同学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

 

王耀被她的猜测逗笑了，这话要让伊万听到肯定得闹出大尴尬，于是他决定替朋友解释一下：“不是，她是伊万的妹妹，从俄罗斯那边来看他的。”所以亲密一些也很正常啊。王耀觉得最后一句是废话。

 

谁知听到这样的答案，面前两名女生都露出了吃惊了表情，对视了一眼，同时转回头去了。

 

“我去，不会吧……”

“妈呀！禁忌……”

“……”

“……有点萌。”

“叛徒！”

 

某节课间王耀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看到了不知为何等在门口的伊万。伊万也没料到会碰上他，明显愣了神。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王耀觉得伊万今天的皮肤特别白，几乎能反光了。他冲呆愣的前同桌笑了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绕过他准备回教室。

 

“……耀！”在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伊万终于疏通喉咙里堵了他几天的气流，叫出了朋友的名字。

 

那个人应声回头看过来，眼中细小的疑问又一次掐住了他的声带。但他更觉得这时候不能沉默。

 

“娜塔莎，她一直这样……”伊万磕磕绊绊地说，却发现自己连简单的陈述事实都办不到，“……对不起……”他似乎只能请求原谅。

 

“啊，没关系的，我想我能理解。”王耀大概明白了伊万的表达，微笑着回答，“你和妹妹的关系还真好呢。”

 

“不，她……”伊万听到王耀的评价想反驳，他们讨论的那位女生正好从洗手间出来了，在看到和伊万站在一起的王耀时露出了不快的神情，几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哥哥的手臂，瞪眼看着他。

 

“离哥哥远点！哥哥以后可是要和我结婚的。”女生傲气地说。

 

两位男生的表情都凝固了。王耀尽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惊讶，他只能把这句话理解为自己俄语学得不到家导致弄错了某些词的意思。

 

王耀略微扭曲的表情让女生以为自己的威胁起到了效果，不由有些得意。

 

“呃……不好意思我没明白你的意思马上要上课了我先走了。”王耀是真被吓到了，飞快地说完，转身往教室的方向快步离开了。

 

伊万的嘴唇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妹妹的肩膀抽回自己的手臂，好让他能看到女孩的眼睛，急促的话语中满是慌张：“娜塔，我们说过……”

 

“怎么会呢？”娜塔莎也回望着他，眼中似乎混杂着极度的痴迷和眷恋。她注视着兄长的瞳孔，笑容中浮现了伊万非常熟悉的疯狂，“没关系，我会赶走哥哥所有的追求者，没有人会妨碍我们。”

 

娜塔莎轻柔地说着，抬手轻轻握住了哥哥的手掌，在对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哥哥肯定会和娜塔莎在一起的不是吗？”女孩笑起来，但那双和伊万相似的眼眸中并没有亮光，也没有一点温度。

 

晚上王耀回到家的时候尴尬地发现冰箱里的菜已经不够了，而他竟然忘了这件事。正犹豫着要不要凑合一下，他的手机突然发出了噪音。

 

“小耀！赶紧准备一下出门！我们今晚出去蹭饭吃！”王共听起来兴致高昂，就差哼起歌来。

 

“……去哪？”王耀沉默片刻，默默提高了警惕。

 

“等会儿就知道了，你到小区门口等着，我们马上来接你。”王共语气轻快地说完，干脆地挂了电话。

 

王耀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妥协了，顺便祈祷一下他哥别又想跑哪儿去作死。

 

然后他走到小区门口，一下就看到了那辆非常眼熟的跑车，愣了一下后差点想转身就走，可他哥已经看到他了。

 

“怎么又往回了？你鬼打墙啊？”王共从副驾座下来，直接把王耀拖了过去，“你还没吃晚饭呢吧？马上去他们家可要放开来了吃！”

 

王耀一句话没敢说，乖乖坐在了后座上，驾驶座的伊利亚回头冲他微笑着点点头，而他只能扯了个古怪的笑脸还给他。

 

“没事吧你？别跟遇到绑架似的的行不行？”王共熟练地带上副驾座的门，也觉得他弟的表情有点渗人。

 

伊利亚发动了车辆，跑车一下窜了出去，王共非常惬意地打开了音响，那种重金属音乐实在炸耳朵。

 

“我们为什么要去别人家吃饭啊？”王耀小声地吐槽了一句，原本以为不可能被听到，结果王共的耳朵意外的灵敏。

 

“伊利亚他们家今天家庭聚会，有热闹不凑白不凑。”王共很是理所当然地回答。

 

“……既然是别人家的聚餐我们这些外人去真的没关系吗？”王耀越来越方了。

 

“这有什么关系？他们家人肯定不会介意的。”王共说着用胳膊肘捅了捅司机，“对吧？”

 

王耀悲哀地发现他哥的脸皮厚度又提高了不止一个等级，而且很有可能是被宠出来的。

 

“当然不会。”伊利亚笑眯眯地回答，“你们这边不也会带女朋友回家和父母吃饭吗？女朋友也是外人啊。”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另外总觉得他有所指是我的错觉吗？王耀默默腹诽。

 

“那……那对姐妹也在吗？”王耀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虽然他很清楚答案。

 

“废话！都是聚餐了能不在？”王共率先表现出鄙视。

 

王耀低下头不说话了，开始安安静静地当一位思想者。

 

等下一个红灯的时候伊利亚回过头来，微笑着看向他：“和娜塔起矛盾了？”

 

王耀反应了一下娜塔是谁，他还不知道伊万的妹妹叫什么，所以一时没回答。伊利亚却已经认定了这一事实。

 

“别在意，她只会跟着伊万。”伊利亚笑着安慰，虽然可能达不到安慰的效果，“他们关系从小就很好，说不定以后会结婚呢。”

 

王耀心里“咯噔”一下。伊利亚用的是很清晰的中文表达，所以王耀一点都没办法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连环绕的重金属音乐都没办法成为借口，更何况车厢里还有个比他反应大多了的人。

 

“啥？结婚？”王共一下坐直了，眼里闪烁着名为“八卦”的绚烂光芒，“你妹和你弟？他们有血缘关系的吧？不是领养的？”

 

“当然不，是很近的血亲。”伊利亚回答，断句很清楚，“不过既然是两情相悦我们也不好阻止对不对？”

 

“呦呵，想不到啊。”王共又坐了回去，“你们家可真算个传奇了。”

 

跑车不久便驶进了一处大门，王耀往窗外看过去，不小心倒吸一口凉气。

 

“妈蛋！壕无人性。”王共已经是用气声在说话了，眼睛直直地望着院落里一处独立别墅。

 

伊利亚进入院门后便放慢了车速，绕过绿化进入了车库，王共这才把视线从那边的豪华建筑上转回到他身上。

 

“别告诉我你们住这儿。”王共表情严肃地说。

 

“不，当然不。”伊利亚笑着回答，“我们在俄罗斯的房子比这要好些。”

 

车库有直接进入室内的通道，王耀跟着走上楼梯的时候产生了一种误入未来的错觉。

 

“楼梯意外地很普通啊？你们这门锁是不是虹膜扫描的？”王共四处打量着，一脸期待地问。

 

“还没到那个地步。”伊利亚一点不嫌烦，似乎还有点自豪，“这还只是指纹密码锁而已。”

 

“好吧，也算是高档次了。”王共耸耸肩，反而有点失望的样子。

 

“说实话我很好奇。”伊利亚开门时问，“明明你们的家产并不比我们少多少，为什么衣食住行还是那么普通呢？”

 

“怎么的？瞧不起贫民窟中的百万富翁？”王共抬起头一扬下巴，“我还好奇你哪来那么多钱，你哥看起来可不像是会给你赞助的家伙。”

 

“秘密。”伊利亚笑眯眯地拉开房门，站到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哼，我的也是。”王共一点不客气地走进去了。

 

王耀真觉得自己有点刘姥姥的即视感。室内是典型的欧式装修风格，和外表相称的华丽，在他看来有些华丽得过头。客厅墙体装饰面都是大理石，天花板绘制着流畅的线条纹样，中央是倒吊的水晶灯，凸显出整个空间的大气与典雅。环绕客厅的还有二楼的走廊，连接着一处螺旋阶梯。

 

王耀揉了揉眼睛，干涩得难受，他猜测自己大概只能当一辈子的乡巴佬了。

 

“啧，有这么棒的地方你还住什么校啊！我们认识这么久竟然都没邀请我来过，还认不认我这个朋友啊？”王共已经跑到客厅沙发上躺下了，在他身上从来不会有身为客人的自觉。

 

“这不就邀请你来了吗？还不算太晚吧？”伊利亚走过去坐下，王共自然而然地把脚翘到了对方腿上，而伊利亚竟然没有推开他。

 

伊利亚看起来没有进门脱外套的习惯，王耀看了眼门边精致的衣架，觉得它大概也是装饰的一部分。

 

接着他就听到了室内某扇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王耀一抬头，就看到二楼走廊上走出了一位女士，那胸部的大小简直过目难忘。

 

“伊利亚？你带朋友回来了？”女士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开口用母语问道。王共在她出现的瞬间一下子坐了起来，顺便把腿挪开好让伊利亚能站起来。

 

“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伊利亚微笑着回答。

 

“真没想到，这还是你第一次带人回来呢。”女士快步走下了楼梯，连带着一阵奇怪的音效。

 

“……这是你姐？”王共大概也是被女士的身材震惊到了，盯着伊利亚小声发问。

 

“对，你叫她冬妮娅就行。”伊利亚说。

 

冬妮娅下来先看到了还站在门口的王耀，很热情地打了招呼。

 

“我看你有点眼熟？是在哪里见过吗？”冬妮娅歪着头回忆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啊，对了，你大概听不懂我的话吧？这可有点伤脑经……”

 

“啊，不会，我能明白一点。”王耀如梦初醒，赶紧回答。

 

冬妮娅听到这话有些惊喜地看着他，开心地笑起来：“太好了，说不定你们能聊得来，伊万和你的年龄差不多……”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又仔细地看了看王耀，恍然大悟：“你就是那天和伊万一起的吗？原来你们是同学啊。”

 

“嗯……我们是同学。”王耀总觉得有点尴尬。

 

“但是伊万现在和娜塔在一起呢……哦，她是伊万的妹妹，名字叫娜塔莎。”冬妮娅微微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就又笑了起来对他解释，“不过没关系，马上就吃饭了，你很快就能看到他。”

 

“嗯，谢谢。”王耀也回了笑容。他觉得有点奇怪，但犹豫着要不要问。

 

“怎么了吗？”冬妮娅察觉到了王耀的不对，贴心地提起了话题。

 

“嗯……”最终王耀的好奇占了上风，“为什么，您叫他伊万呢？我是说……我听说很多俄国人都是有小名的……”

 

“啊，那个啊。”冬妮娅笑起来，“你是不知道，伊万他一直不喜欢被叫小名。”

 

“……咦？”这个答案出乎了王耀的预料，但仔细想想也说得通。他唯一一次叫过“万尼亚”还是在医院住院的时候，他那时候好像被伊万狠勒了一下。

 

“人都回来了吗？”伊利亚这时候问。

 

“没，斯捷潘大概会晚一点。”冬妮娅回答，看起来有些担心。

 

唯一不会俄语的王共全程懵逼。

 

又一处开关门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交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另一个人出现在了客厅走廊拐角处，最先看到了冬妮娅。

 

“姐姐，你记不记得……”伊万还没问完，很快就注意到了客厅里另外几个人，果不其然地怔住了，“耀？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呃……被拉来参加晚餐的……”王耀有些心虚地观察着伊万的表情，又往他哥那边瞥了眼，不巧被伊利亚挡住了，“……果然……不方便吗？”

 

“不是！我没有……但是……”伊万赶紧摇头，表情很纠结。刚才那一点点惊喜已经被潮水般的惊恐淹没了。

 

“怎么了伊万？你刚才叫我？”冬妮娅不得不提醒一下好让伊万回过神来。

 

这一方法的确行之有效，伊万明显回想起了自己本来的目的，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和上一次相同的开门声强行插入，伊万顿时僵住了。客厅里一时间安静到压抑，只有那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

 

“哥哥，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女孩飘飘悠悠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撞出隐约的回声，向一阵阴风滑过每个人的耳际，都不同程度地感受到了凉意。

 

“什么鬼？”就连王共都觉得有点冷了。

 

最后一声近在咫尺，脚步戛然而止，她已经出现在了哥哥的身后。娇小的女孩穿着一条蓝白长裙，银色的发间别着一只同色系的蝴蝶结，如白瓷般白皙光滑的面庞上有着一丝微笑，但那一点都不像是表达高兴的意思。

 

她的视线锁定在了王耀身上，就好像她早就预料到他会在这里一样。但下一刻她的眼神就变了，连那丝微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种可怕的低气压在客厅中弥散开来。

 

“真没想到你都追到这里来了。”娜塔莎微微眯起了眼睛，水晶紫的瞳孔愈发浑浊起来，“阴魂不散。”

 

伊万像是被刺了一下，猛地回过身看着自己的妹妹，而对方的目光难得没有停在自己身上，那种眼神伊万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只不过意味着某个人就要倒霉了而已。见血的那种。

 

“不是的！娜塔莎！耀只是我的同学而已，因为接到邀请来我们家吃饭，他并没有……”伊万慌张地想要解释什么，但似乎起到了反效果。

 

“哥哥……”娜塔莎轻声打断了伊万的话，唇角渐渐浮现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哥哥你还是第一次为别人辩护呢……这是不是说明哥哥不希望他离开呢？”

 

伊万顿住了，他看到了妹妹的眼睛，突然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这对兄妹同时采取了行动，在客厅里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伊万立即反身向呆立在门口的王耀扑了过去，而娜塔莎伸手抓住了身边设计华丽的衣架，直接拎起来朝前方甩了出去。

 

就在伊万扑倒了王耀的下一刻，衣架贴着伊万的脊背滑了出去，直接撞上了对面大理石装饰的墙壁，发出一声巨响，砸出了一个明显的裂痕，衣架的顶部已经镶嵌了进去。

 

“卧槽！”王共被这一声惊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娜塔！”冬妮娅也发出一声尖叫。

 

然而知情者都明白这事远没结束。伊万在爬起来的同时拽起了王耀，拉着他就往前跑。

 

“等一下！伊万……”王耀连疑问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看到那位瓷娃娃已经换上了一副恶鬼的面孔追了过来。

 

感受到杀气的王耀也不敢问了，赶紧跟着伊万绕过了客厅的沙发，想借此拉开一点距离。只不过这对娜塔莎根本起不到效果。

 

另一个沙发上的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面的沙发被女孩一脚踢飞了出去，在半空中滚了几圈，翻过他们的头顶砸在了身后的地板上。

 

“救命啊我第一次见到长这么可爱的哥斯拉！”王共由衷感慨一句，身手矫健地翻过沙发也追了上去。

 

“Bolshy！”伊利亚立刻伸出尔康手，然而还是慢了一步，王共已经追上了那几个人，挡在了娜塔莎面前。

 

“嘿！妹子我们有话好好说行不别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暴……”王共劝阻的话还没说完，娜塔莎抬起了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他，王共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

 

大概是觉得自己前面挡了这么个东西很碍事，女孩握紧了拳头，在对方发愣和伊利亚没来得及赶到的情况下，狠狠一拳砸在了王共的腹部。

 

这一拳结结实实，王共只觉得自己的胃都要砸断腰椎飞出去了，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蜷在地上，伊利亚跪在旁边像看着将死之人一样小心翼翼地托着他。

 

“Bolshy你还好吗？我们赶紧去医院……”伊利亚脸色也不比怀里这位好到哪里去，说着就想把他抱起来，结果被王共一把抓住了围巾强行拉近了距离。

 

“……我弟今天要是出了什么事我TM更你没完！”王共疼得满身冷汗，瞪着伊利亚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一句话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体力，整个人都摊在地上连哼都哼不出声了。

 

伊利亚看着心疼极了，但一想到他得去阻止那只发狂的怪物，脸色也苍白了几分，但若是放任娜塔莎伤了王耀，他和王共的交情估计也完了。

 

权衡利弊之下，伊利亚只得一咬牙，起身也追了上去。

 

伊万慌不择路地拉着王耀跑进了餐厅。说是餐厅也没错，因为这里到处摆放着宴会用的桌椅，这小概率会成为他们躲藏的地方，但极大几率会为娜塔莎提供更多的武器。

 

果然，还没等他们找到合适藏身的地方，餐厅大门已经被娜塔莎撞开了。

 

“哥哥……你要去哪儿……？”女孩因为之前的奔跑，头发有些凌乱，披散下来遮住了半边面孔，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也不再是纯净的紫色。她嘴里一直念叨着奇怪的音节，很难分辨出完整地句子，但王耀听到了其中一个出现频率最高也是最清晰的词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只可能是“结婚”。

 

伊万下意识地站在了前面，挡住了娜塔莎投过来的视线。王耀已经有些呼吸急促了，但是那女孩带来的压迫感一点没有减轻。说实话王耀根本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却有种大限将至的可怕预感。

 

“……这可不行啊……哥哥不是说好要和娜塔在一起的吗？”女孩喃喃地说着，一步步走近，在路过一张圆桌时抓住了一张椅子的椅背，就这么拖着椅子继续走了过来。

 

伊万已经抖得跟筛子一样了，握着王耀的那只手全是汗。如果不是王耀不能再跑了，他们应该还能坚持一点时间。

 

娜塔莎已经走得很近了，她用两只手抓住了椅背，并慢慢举了起来。

 

“娜塔……拜托……”伊万听起来真快哭了。

 

“不行。”女孩没有让他说完，脸上反而露出了微笑，却因为那双眼睛，扭曲得吓人，“哥哥真是的，总是犯这种错误。不过没关系，娜塔会帮哥哥改正的。”

 

她距离伊万只差六步，笑得越来越开，因为她的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了。即使是暂时，说不定能成为永远。

 

“娜塔！”另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搅乱了大厅里压抑的气场。女孩的动作顿住了，不耐烦地回头看过去。

 

伊利亚站在门口微笑着，慢慢往这边走了过来，语气很温柔：“这可不行，他们是我们的客人，别用这样的方式好吗？”

 

王耀小心地探出头去，看到伊利亚在娜塔莎攻击范围之外停下了，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哥哥也会很困扰的啊，就当帮个忙好吗？”伊利亚一步步走近，最终伸手附上了娜塔莎抓着椅子的手，而女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一点反应。

 

“把它放下，好吗？”伊利亚轻声问，手上也微微用了点力，女孩呆立了许久，终于放松了一些，椅子从她手里滑出来，换成伊利亚拿着了。

 

就在大厅里三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娜塔莎突然伸手，迅速抓住了还没被拿远的椅背，又紧紧地抓在了手里。

 

三个人那后半口气全堵在了喉咙口。

 

“围巾，怎么回事？”娜塔莎的嗓音彻底冷了下来，王耀清楚地看到伊利亚的脸顿时白了。

 

下一秒，娜塔莎猛地把椅子从伊利亚手里抽了回来，毫不犹豫地举起一甩，重重地砸在了伊利亚侧额上。

 

伊万和王耀同时一哆嗦。只听“咔”的一声，椅子整个碎成几瓣，噼里啪啦落在地上，而伊利亚顺着力道踉跄几步撞上了另一张桌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伊万当即往后退了好几步，看样子是极力克制着不要让自己躲到王耀身后去，而王耀早已被吓得失去了行动能力，两条腿僵硬得感觉不到，被伊万往后推的时候差点跌倒。

 

娜塔莎把半个椅背随手一扔，又另外换了一个，看也不看地上那个活死人，几步上前举起椅子就要砸，伊万猛地一转身死死抱住王耀，想以自己的后背承受这一击。

 

“娜塔，别玩了。”突如其来的喊停轻飘飘窜入耳中，那张分量极大的椅子硬生生地悬停在了那个男孩的头顶上，娜塔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你怎么又把家里弄得一团糟？每次重置家具也是很费神的啊。”那平淡地语气里似乎包含了一丝无奈，不多不少，反而像是刻意的表现，“好了，马上就要吃晚饭了，把那个放下吧……哦，注意别再弄坏了。”

 

娜塔莎阴沉着脸，不情不愿地收回想把椅子甩出去的手，却还是用了很大劲丢在了地板上，盯着面前还抱在一起的男生，最后干脆地一转身，踩着精致的小皮靴大步离开了餐厅。

 

由于被伊万整个包住了，王耀看不到是谁，但只有声音也足够了。他静静地听着女孩远去的脚步声，觉得大概解除危机后轻轻拍了拍伊万的后背，示意他可以放松了。

 

伊万的确是放松了，只可惜程度比王耀想得要厉害多，他直接腿一软整个摊倒了。

 

“啊！伊万！”王耀不得不用尽全力才能架住他的同桌不让他滑到地上去。伊万看起来真要昏过去了，不过肯定没什么生命危险。

 

王耀抬起头，这才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斯捷潘，门口是一脸担忧的冬妮娅。他突然想起来大厅里似乎还躺着一个人，于是他转过头就看到了变成仰躺着的伊利亚，以及旁边正托着他后脑勺帮忙检查撞击部位的王清。

 

呼……王耀终于完整地呼出一口气。看起来都没事真是太好了……嗯？

 

反射弧绕了别墅几圈的王耀突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盯着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有点怀疑刚刚被砸到的是不是自己。

 

“不好意思，能帮忙取一块干净毛巾来吗？”王清抬头对门外的冬妮娅说，冬妮娅这才回神，应了一声立刻跑开了。

 

王清说完后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托着伊利亚的后背将他稍微抬起来了一点，然后回头看向抱臂看好戏的某位。

 

“过来，帮我把他搬回卧室。”王清说。

 

王耀有点惊奇，因为平时王清与人说话都是用的商量的语气，哪怕是那些出言不逊的人他的用语也很客气，只不过隐含的意义可能就不那么友好了，唯独对王共时经常不怎么平和。

 

而这时候王清这句话听起来很像是命令，一点商量的意思也没有，王耀猜测这可能是因为躺在地上的那位和不愿帮忙的这位有关系吧。

 

说实话一直抱着伊万王耀已经有点坚持不住了，虽说是熊崽子但这分量也是实打实的啊。

 

“为什么啊，你把他扔那不就行了？用不着管。”斯捷潘耸耸肩。

 

王耀不知怎么的从他嘴里听出了一点撒娇的意味，立刻被自己的脑补恶心得一个激灵，差点没抱住怀里的人。

 

“……嗯？”似乎是被王耀的动作打扰到了，伊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喉咙里冒出一个疑问拟声词。

 

“啊，伊万你醒了？还好吗？”王耀赶紧伸手揉了揉伊万柔软的头发，果然手感一级棒。

 

“……嗯……”伊万下意识应了一声，眨巴两下眼睛，然后明显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突然抬手抓住了王耀的肩膀猛地站直，并且神经紧张得四处张望，只看到了餐厅里两个大人，于是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最终斯捷潘还是帮助王清进行了搬运，只不过他觉得卧室太远懒得走于是把人扔在了客厅幸存的沙发上，而那儿已经被王共占了一半的位置了。

 

伊利亚在王清帮他简单处理完伤口后就醒了，以没流血为借口坚持不去医院，要了袋冰块顶在额头上，晚饭也不想去吃了。

 

“我的胃肯定没和食道连着了……我可不想把食物真正意义上地塞进肚子里……饶了我吧。”王共缩在另一边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看起来也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这绝对是王耀经历过的最可怕的一顿晚餐，更可怕的是他在用餐的房间里见到前几天缠着斯捷潘的女士。

 

她比起那天看起来更加端庄靓丽，脸色也红润了很多，看到他们进来时微笑着打了招呼，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挽着斯捷潘的胳膊座到了主位上，其他人也陆续入座。

 

娜塔莎进来的时候把两个孩子又吓了一跳。她明显换了一套衣服，头发也好好地打理过了，又变回了初次见面时安静可人的小女孩，没人能把她和那种怪物联系起来。

 

娜塔莎径直走到伊万和王耀之间，他们立刻感受到一股无形地压力。

 

“娜塔，你也快点入座吧。”斯捷潘突然说。

 

娜塔莎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愤愤地一扭头，在伊万另一边的座位坐下，像普通女孩赌气撒娇那样靠上了哥哥的肩膀。

 

“……她……一直是这样……？”王耀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她很喜欢她的哥哥，小时候是伊利亚，后来不知怎么的变成了伊万，也只有斯捷潘话她不敢不听。”冬妮娅听到了王耀的问题，苦笑着回答，“今天还算好的……过去有一次伊万锁上房门不想见她，结果她就把门给拆了。”

 

王耀回头惊讶地看向冬妮娅，这难不成就是战斗民族的日常？

 

“伊万跟他们来到中国，娜塔莎当初就想跟来……”冬妮娅接着说，结果发现王耀的脸色顿时白了，“不过别担心，我会带她回去的。”她赶紧安慰道。

 

有女仆和侍者走进来为他们布菜，首当其冲便是罗利纳提斯先生，安排妥当后便站在了斯捷潘身后，就像一位衷心的管家。王耀实在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凭空变出来的，之前他们到处乱跑的时候这房子里可一点人气都没有啊。

 

晚餐开始后，那位女士就坐在斯捷潘和王清之间，时不时为斯捷潘选菜，行为非常亲密。

 

处在如此排场和修罗气场中的王耀几乎克制不住要跑回客厅和二哥呆着的冲动，虽然饭菜很美味也有很多本土菜色，但王耀就是难以下咽。

 

他瞥了一眼旁边又僵成雕塑了的伊万，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幸运的。

 

——

 

“喂，那女人是怎么回事啊？”抱着自己膝盖的王共好不容易等疼痛下去了一点，开口问。

 

“什么女人？”伊利亚抖了抖眼皮，头还是疼得厉害。

 

“就刚才进门的，长得还不错，直接进去了。”王共皱着眉头想了想，没想到什么特点，“前两天我还看他和你哥楸一块儿呢。”

 

“……嗯……我大概知道是说的是谁了。”伊利亚换了只手拿冰袋，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在了王共腿上，“她这几天经常往这跑。”

 

“哦？所以她到底是谁啊？你们看起来很熟嘛。”王共把腿放了下来，让伊利亚把头枕在了自己腿上，还不忘八卦。

 

“事先声明我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伊利亚又换了姿势躺得更舒服了，“她算是斯捷潘女友吧？也许是情人？你们这边这关系要怎么定义来着？”

 

“我还以为你哥单身呢，她是你嫂子？”王共试着活动了一下脊背，发现腹部还是疼得厉害，几乎直不起腰。

 

“怎么可能。”伊利亚闷笑了几声，“斯捷潘这人有个毛病，不管是对手还是同盟，没有抓在手里的把柄他就不舒服，总要有百分百把握对方会有所顾忌或不背后捅刀才行。”

 

“嗯哼，合格的总裁范儿。所以呢？”王共把冰袋提起来了一点，发现对方头上那一块儿肿得实在厉害，又轻轻放回去了。

 

“那女的是斯捷潘之前一个合伙人家的女儿。他嫌原本规划的利益不够大，硬是把他人家千金泡到手了。”伊利亚解释着，干脆把冰袋让给了王共，自己乐得享福，“那女孩儿对他死心塌地。斯捷潘后来要借她手搞垮她爹，姑娘二话不说什么都交出去了。那家倒了后斯捷潘看她没用了就把她打发走，没想到又寻来了。”

 

“呦呵，看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儿，感情是个衣冠禽兽。他这么干过多少次了？”王共咧嘴笑了几声，又把冰袋拿起来看了看，“还疼不？就这样？”

 

“数不胜数。用完后直接做掉的也不在少数。他干这个比什么都拿手。”伊利亚回答，“往左边来一点。”

 

“原来是个攻略游戏的好手。那这次他岂不是麻烦了？我们家可没妹子，他要泡湾湾的话我可以告他猥亵儿童吧？”王共说着，把冰袋往左边移了一点，“真搞不懂你们土豪的脑回路。”

 

你的脑回路也够奇特的了。伊利亚在心里默默吐槽。

 

“谁告诉你攻略就一定要异性的？同种族的就行，估计不同种族的他也能攻给你看。”伊利亚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结果扯到了额头的伤，“呃，再往右去一点。”

 

“你ＴＭ真把我当护士了还是怎么的？还敢得寸进尺？”王共一把拎起冰袋抬手拍在了伊利亚额头上，虽说没用多大力，但伊利亚立刻疼得叫了一声，整张脸都皱一块儿去了。

 

王共看他这样也不想欺负他了，老老实实用冰袋帮他敷着。

 

“你能走路不？要不回卧室再躺？那边应该会舒服些吧？”王共看了看头顶上华丽的吊灯，在心里计算自己迷路的可能性。

 

“要是你陪我一起躺着肯定会的。”伊利亚迷迷糊糊地说，微微翻了个身，把脑袋都埋进了王共肚子里，“不过我现在不想动……先让我睡会儿。”

 

“嗷！你往后去点！我肚子还疼着那！”王共拍了拍伊利亚的后脑勺，但是对方没什么反应，不一会儿就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靠，属猪的吗？”王共翻了个白眼，刻意放轻了音量，身体没动。他抓着伊利亚肩膀往外推了一点，好继续帮他冰敷头上那个肿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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